饮茶,品的是当时的心情。阅茶书,寻的是茶文化和作者的感悟。
曹鹏博士新著插图本《闲闲堂茶话》封面让人眼前一亮:两把藤椅、一方小桌,一个茶壶、几只茶杯,还有卷起的芦帘和那钩著名的残月,这不是丰子恺的名作“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吗?
平素就喜欢丰子恺先生,喜欢他简易朴实、隽永含蓄的画风及文风。文章和画做到平淡有味殊为不易,需要有足够的文化修养来支撑。这正好契合茶的精神内涵。一本有茶画、茶诗的茶书,封面的画是曹鹏仿的丰子恺,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作者不留痕迹地兼顾了雅与俗。
全书有60幅茶画,题记大都生动有趣。画者自语:古人茶具入画者以齐白石为第一,吴昌硕第二,“白石本性粗放质朴,即便品茗也只愿豪饮。江浙喜袖珍紫砂壶者或谓白石不知茶味。其实紫砂和茶都有粗细两类,各有其妙处,南派精于小巧北人长于阔大雄壮。”诸如此类的文字,读来有茶趣,更有茶识。
“西山茶院图”也非常有意思。这个山水写意小品,远处是山峦树林,近处浓重树荫下,露出小亭一间。笔者不懂画,但读出了画者营造的忙里偷闲的惬意和清凉。正如题诗所言:“西山多古寺,京城少闲人。莫问茶好坏,难得远风尘。”
作者自道:“画茶画时,只想画出对茶的感觉,表现出茶味,笔墨之间想传达或营造的是由茶引发或伴生的诗意与禅意。”茶味的清香、茶意的空远已经够难表达的了,难得的是,作者连茶的苦涩也细密地表达到了,就在那幅“马连良故居饮茶图”里。“紫藤葡萄绿荫凉,长安宅第惯沧桑。细品清茶半苦涩,小院曾住马连良。”对中国京剧史与文革史稍有了解的人,都能品读出画中的“苦涩”意味。
中国文化最重视“通”,通则灵,不通则不灵。书画诗词,琴棋京剧,都和茶有密切关系,对此,作者除了在“茶画”、“茶戏”、“茶诗”诸篇中,用文字进行详尽表达外,还能用中国山水小品来“图说”,“通”的力度可见一斑。如果不是熟识,仅仅从这本书来看,真不大能吃得准该归类于画家写的文呢,还是文人作的画。
茶是雅事,爱茶人作的茶画、茶文自然不俗。在《闲闲堂茶话》里,前者让人爱不释手,后者则给人启发,增长见识。
读书的过程,就是分享作者的经历和感悟,高明的作者还能同时勾起读者对自己经历的回望。
“茶缘”篇中所言,“如何得茶结缘,全看个人的造化与悟性。哪一天你讲究、在意并能理解、欣赏面前的一杯茶时,庶几就算有了茶缘。”如此说来,笔者也算是有茶缘的人。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在云南红河州一座小县城的县委会挂职锻炼,开春时,同办公室的男孩拿来一小盒茶叶,一喝之后,首次品尝到茶的味道竟然能如此甘润,回味绵长,至今都能回忆起当时口舌生香的感觉,那种清香,似乎又能从舌头底下涌了出来。男孩说,茶是当地一棵老茶树所生,非常稀罕,只供特殊人物享用。后来也有机会品饮好茶,不过再没领略到那般强烈的冲击。
一直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捧读《闲闲堂茶话》才知,喝茶讲究“茶时”,出产名茶的地方,就是品饮这种名茶最好的所在,而且,世界上所有的茶树都源于云南。这两层关系,除非机缘巧合,再无复制的可能,所以,那种冲击,再无缘感受。
茶可以是日常饮用品,也可以是一种文化。正如作者在“茶文”篇中所说,闲暇无事,饮茶时,读上几篇可堪品味的茶文,称得上是一种精神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