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在日记中讲述了她在北京的生活,讲述了她的爸爸和妈妈。在一个五月的日子,爸爸要去门头沟给她采石头,他们父女将会遇到什么意外呢?
5、意外
五月的北京酷热难耐,可是灵山却是凉风嗖嗖。当知了在我家院子里的柿子树上啼叫时,灵山的高山草甸上却刚刚长出毛茸茸的绿毯。山野花在寒风中摇曳,灌木丛中跳跃着一群群的牛羊,高耸挺拔的白桦树林和松树林的树梢上,没有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白光。还有香气缭绕的百花山、玫瑰灼灼的妙峰山,神秘古远的潭柘寺,冷清寂寥的戒台寺。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爸爸就不停地在我耳边讲述门头沟和关于门头沟的故事。
爸爸说门头沟的灵山和百花山,海拔高度超过了泰山、黄山和庐山,是“北京的珠穆朗玛”。 距离北京40多公里,坐落在深山之中的潭柘寺,有着1600多年的历史,“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这句俗语可以见证其历史悠久。戒台寺虽然没有潭柘寺那么有名,但是寺内现存的大戒台、辽碑和各种形态的松树,让戒台寺也盛名在外。卧龙松、自在松、活动松、抱塔松、九龙松惟妙惟肖,以此形成潭柘以泉盛,戒台以松名的说法。
爸爸说门头沟不仅有奇山,更有秀水。积雪从灵山顶上洒下,溪水淌过百花山,它们汇合成一条白色的绸带,把灵山百花山连起来。河流经过的地方,会露出各种各样的岩石,有彩色的花岗岩,有翡翠般的大理石。爸爸当年就是在清水河边,用当地的泥土烧制皇宫里才可以用的琉璃瓦。
每当谈到门头沟,爸爸的眼神中就流露出一种沉迷的样子。尤其提到玫瑰花茶、龙泉雾的香白杏,火村红杏,东山的京白梨,灵水的核桃时,爸爸的口水似乎都要流出来。
爸爸要去门头沟采石,我当然不能眼睁睁放过这个机会。我跟着爸爸坐上公交车,一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我神往已久的门头沟。可是出现在我面前的门头沟,却是光秃秃的一片丘陵笼罩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爸爸的脚一踏上这块土地,他就变得异常兴奋。他跳跃着下了公路,以飞快的速度拐进一个小小的村子。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上,爸爸就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出来了。
拖拉机突突地响着,在这个寂静的山村显得尤其刺耳。拖拉机的后边跟着一个穿着皮袄的老农,爸爸把拖拉机停在我身边,他指着那位老农让我叫大大。我看这个大大少说也有60岁,从年龄上说足可以做我的爷爷。大大嘴里咬着一根烟杆,嘻嘻冲我笑着摆手:这就是眉眉,呵呵,害羞就莫叫。爸爸很自豪地把我拉到他身旁说:眉眉长得快和我一般齐了,你说我该不该给她盖间闺房。大大连连点着头说:该,当然该!
爸爸挥着手对大大说:你回家准备饺子吧,我和丫头拣完石头回来吃晚饭,晚上把你的车子开回城里,用一个礼拜再给你开回来。大大含着烟嘴说:你用多久都没关系,只是今年雨水比较多,一会晴一会雨的,到河边要小心一些。
爸爸说:放心吧,我不信咱清水河会不识旧人。话没有说完,他就把拖拉机开出去很远。爸爸开拖拉机的动作有些笨拙,可是他又要在我面前假装很在行的样子。拖拉机一会儿冲出去,一会儿跳起来,我的屁股几乎不能安定地落下来。过了一会儿,爸爸似乎有些熟练了,可是山路却越来越窄,越来越崎岖不平。拖拉机像一匹发怒的老马很响地吼着,挪一步跳一步。我的身子随着拖拉机的跳跃也摇动着,风把拖拉机的浓烟吹过来,我感到窒息,几乎要呕吐出来。
爸爸顾不上照顾我,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拖拉机的扶手,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汗珠子顺着他的后颈脖子流下来,他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他让我抓紧拖拉机的横杆,因为山路越来越陡,拖拉机几乎是竖起来往山下冲。我感觉到两旁的树叶像风一样刮过我的耳旁,枝叶打到我的肩上很疼。当拖拉机冲下山谷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我以为我的身体会飞起来,车子和我会一起摔下山谷。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拖拉机上。
拖拉机在寂静的山谷里缓慢前行,两边是高耸的山崖和树木。抬头看天,阳光灿烂。只见万道霞光穿过山顶的霭霭白雾,形成大片大片霓虹一样的宝殿。半山腰上,碎碎的阳光洒下来,静静地落到阔叶的灌木丛中。而我们行走的山道上,却一点阳光也没有,显得阴凉深邃而又寂静。山林密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颤栗的声音。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由打了一个寒蝉,身上的毛孔竖了起来。
爸爸回过头对我说:我把车子开到河谷里面去,就不冷了。说完,他加大了油门,拖拉机突突地穿过幽深的山道,出了山谷,我的眼前豁然一亮,阳光从头顶上直射下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爸爸把拖拉机停在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溪中间,小溪虽然很小,但是河床却很宽。我的脚下的泥土,高高低低一波一波的,仿佛是溪水冲击形成的波浪。我跳下车,脚下的淤泥立刻陷了下去。爸爸让我留在车上,他说这山里的水很凉,下水对我身体不好。爸爸说完就自个下了车,他把裤腿挽起来,沿着溪水低头寻找他需要的石头。
我靠着拖拉机百无聊赖坐着,东看看西瞅瞅,不一会儿,爸爸从远处搬着一块大青石走来。爸爸半弯着腰身,两只胳膊把大青石搂在怀里,两条腿像螃蟹一样一下一下吃力地移动。只见他闭着嘴,鼓着腮帮子,一张脸憋得通红。我赶紧过去帮忙,两个人抬着大青石来到拖拉机旁边,爸爸大叫一声,我们把大青石扔到了车上。
爸爸弯着腰,用两只手支撑着膝盖,喘着气对我说:你看这块大青石,十多年前就在这沟里趴着,我那个时候就说要用这块大青石盖房子,今天真让我碰上了。哈哈,你上去看看,大青石上还有我做的记号呢!
我爬上车,蹲在大青石旁边仔细看了看,果真在上面看到几个刻字:柳某之石。我试着移了移这块大青石,可是大青石却像一座山似的,纹丝不动。爸爸哈哈笑着指着不远处的大山说道:当初我和你大大就在这河沟旁打石头,放炮的时候,石头就轰隆隆从山上滚下来。我发现这块石头的时候,和你大大打赌,看谁抱起这块石头走的快,结果我赢了你大大。
爸爸站在淤泥当中,阳光照着他长满胡子的脸,他看上去已经不是很年轻,而且他似乎还有些佝偻,可是当他站在这群山环绕的河滩上,他却显得如此的高大,仿佛指点江山的伟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感染人的英武之气。
受爸爸的情绪影响,我也弯着裤腿赤脚下了水。爸爸专门寻找大青石,而我则专门寻找被溪水冲刷得光滑的彩色石头。当我们把石头装了半个拖拉机的时候,天气忽然阴了下来。爸爸抬头看了天,只见山顶上黑压压的一片乌云。
爸爸说:糟糕,要下雨了。话音刚落,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就掉了下来。
爸爸赶紧脱下上衣,给我遮在头上。爸爸搂着我从河中间往拖拉机方向走,溪水仿佛在跟着我们走,我们刚刚走到拖拉机旁边,溪水也跟着漫了过来,把拖拉机的半个车轮淹没了。
爸爸让我上车,他说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躲躲就过去了。
天变得越来越黑,雨下得越来越大。两岸的群山呼啸着,雷电在我的眼前一闪,只听得轰的一声震响,仿佛天塌了下来。就在闪电划过的一刹那,我发现自己被白茫茫的水包围了。风越来越急,雷声一个接着一个,我看见山洪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从山上滚滚而下。
我惊叫起来:爸爸,爸爸,我们快跑吧!
爸爸半个身子站在水中,水已经漫到他的膝盖上面了。喘急的溪水把他冲得身子有些歪斜,他一边紧紧抓住拖拉机,一边安慰我说:水太大了,这个时候蹚水,会被冲走的。拖拉机上面压了石头,水冲不走的,你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