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茶,不敢说对茶能有多深的了解,起码各种茶叶的产地是张口就来。前些日子,在一家东篱会馆饮茶时的遭遇,却让我不敢再说大话了。
在一个细雨濛濛的日子,应文友之邀,在东篱品茶。依次落座后,茶艺师张罗着给我们泡茶。有人问我:“杜兄,都说你熟悉天下名茶,观其色闻其味,就能说出它的产地和名称,今天……”他环视在座诸人,似乎有什么重大难题要我解答:“当着大伙的面,就说说你面前这杯茶的来历。”
我想,大江大河经过多少,难道小河沟里能翻了船?我端起杯来,小啜一口,调动起大脑里所有的敏感神经,细细地搜寻着其味其色的来龙去脉,经过大脑排查,最终还是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莫非今天要丢丑不行?
我端起杯再品一大口,随后细细观察起杯中那徐徐舒展的茶叶,犹如翠云浮动,绿雪飞舞。手中的这杯茶,形相似,味奇异,我迟迟不敢下定论。看一眼清心养目,饮一口唇齿留香,但就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正在为难之际,有位“小茶艺师”突然冲过来大声说:这叫“鸟接茶”。那天真无邪的“小茶艺师”认真地对我说:“临城西边山里产的。知道不?”说完一跺脚走了,还扔下一句话:“看把你愁的。”众人都笑了。
真是只闻他乡美如画,不看身边好风景。我不得不承认“茶”疏学浅,不该在众人面前常夸海口,以至于沦落到还不如一个学童的地步。
“鸟接茶”,是候鸟把南方茶树的种子吞食腹中带到北方来,洒落在山区的树林里,因枯树的洞穴和缝隙里残留了土质和水分,种子生根发芽,暂且寄生在枯木洞穴内。这大树以博爱心胸担当起抚养“南方嘉木”的重任。这空投来“南方嘉木”在“养母”的怀抱中渐渐长大成“人”,当地爱茶人把其叶子采下来,进行精心加工后用来品饮,故称其为“鸟接茶”。然而,只有生长于大山之上的柞树,因生理条件符合,才能担当起这“托孤”的重任。此茶接种机会少,成活率低,更不能大面积培植和栽种,所以显得紧缺和珍贵。
午饭后,我们乘车前往西部山区探究“鸟接茶”,我想像着“鸟接茶”的生命是何等的多舛和不凡。起初,鸟儿把一颗茶籽,从遥远的南方衔来,一不小心遗落在树林中,幸运地被柞树接纳,又幸运地水土适宜,种子终得生根发芽,慢慢地与柞树相依为命地融为一体。它们顽强地生存下来了,不知何年何月,也不知哪个村野郎中,或是在深山老林中逃避磨难的智者,要不就是那些看破红尘云游四海的僧尼真人,无意中发现了它们……
再去南方,若遇茶女侃侃而谈,骄傲地炫耀他们的特产如何如何时,我会自豪地站出来,向她们宣传:我们北方也有茶——“鸟接茶”! (杜良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