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水,天生是情人。
茶因水而发香,水因茶而添韵。清人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中写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
茶与水,宛若男人与女子。
喜欢用女子来形容有着宋词般内涵的女人,单单说“女人”,俗了些,市井上蓬头垢面去买菜的叫女人,为了一个小小的碰撞大声撒野叫骂的,叫女人,坐在麻将桌上打麻将的,也叫女人,没意思。“女人”是一个大书库,里面有杂文、散文、唐诗宋词等大雅之作,也有通俗、民间流行等大俗之物。女子与女人之间,关系犹如书库里的珍藏品与书库之别,所以,女子是女人中的珍品。
可以称为女子的女人,虽不敌趵突泉的好水,到底也有七八分。遇上这样的女子,三分的男人也能酿成一杯好茶,只是这世上,能成为七八分好水的女子不多,而在这世上,能干干净净做茶的男人也不多。张爱玲自当是九分的水,可遇不上好茶,最终是成了一壶隔夜的红茶,苦在自己的泪里。
也有好的男人,天生从容地翠绿着,沉默走过苦或累的人生,把自己揉炼成一捧好茶,却没有一壶好水来沏,生生把自己的华光沉淀在杯底,连个舒展的懒腰,也不得伸。这样的好茶,委屈了自己,最终把人生熬成了一壶老茶,只在无人的夜,用微熏的遗憾来品。他的她,必是一个幸福得一塌糊涂的女人,混里混沌地过了一生,连怎样做一杯水都不知道,却拥有着最好的茶。这样的男人,有着悲悯的气质,犹如茶中的清草香,闻一闻,也让人清泠泠地生出莫名的爱与忧伤来。
世上最美丽的风景必定是错过的风景,世上最美丽的爱情必定是错过的爱情。所以,不是所有好茶都能遇上他的水,也不是所有好水都能遇上的她的茶,这便是茶与水的缘与分。
错过间,总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如繁花点点,盛开在沉静的星空下,一朵一首诗,一瓣一阕歌,吟唱之间,均是难以诉尽的寂寞。
等着的过程,水总是要凉的,一如热烈的心事,渐渐化成月光一样冰凉的湿意。
等着的过程,茶也总是会陈的,一如明朗的青春走了散了,只剩下一灯如豆。
最后的岁月,仅只余下一抹茶香,氲氤在曾经的路上,如雾,感觉得到,却触摸不得。然而,在茶与水的相约中,在长长的一生里,若能在最后等到自己的茶与水,执子之手,也是幸福。
女子不要做林黛玉,等不来那壶茶,悲悲切切便去了,若真爱,要去找,莫说千山万水,再累也比坐在那里哭强。若注定不是自己的那捧茶,最好静静地走开。这世上,总有一些事,不如愿,尽早全身而退,胜过遍地心伤。
也不要做张爱玲,糊糊涂涂浪费了一生,错将流苏系他人,空自漏落了光阴和真爱,只剩下一生白白的冷。
静静地做着八分的水,等不来八分的茶--这样的女子,是美丽而孤独的。静静地做着八分的水,看着八分的茶在别人的杯里--这样的女子是孤独而寂寞的。
可是静静的女子轻轻地说,“只要能遇上那捧茶,哪怕是看着他在别人的杯里,也是幸福的。”这样的女子,是珍珠,在疼痛里化成珍宝。
所幸我是个平凡的女人,也有蓬头垢面去菜场的时候,有在麻将桌上论成败的时候,有叽叽喳喳与人道是非的时候,俗不可耐。不然,倘若要我云做那珍珠一样的女子,如何是好?
所幸我也非男子。不然,若遇上那般珍珠一样的女子,又如何是好?
(作者系贵州省文学院签约女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