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晚上洗澡,室外零下10度,室内却温暖如春。莲蓬头像花伞,将温度适宜的热水淋下,顺着发际流遍全身,驱走了严寒和疲惫,只觉惬意和舒适。不由勾起我关于洗澡的记忆。
小时候,一到冬天,我穿着母亲用不知拆洗了多少次的旧棉花做的棉裤、棉袄,跟小伙伴们在街上玩弹球、扇纸牌,不亦乐乎,屋檐下的冰溜子有几尺长。印象中那时的冬天特别冷,但对小孩子来说,只要大人让出来玩,其他的就一概忽略不计了。那时没条件,一冬天下来,也很难洗上一次澡。晚上睡觉时脱掉衣服,除了脸和手干净一点,其他部位都是黑不溜秋的,大人都说我们的脖子像车轴,胳膊肘、膝盖、脚后跟积着厚厚的一层鱼鳞般的黑皮,脏得难以形容。
记得第一次洗澡,还是在生产队里的大车店。冬天我们用旧库房改建成一个澡堂子,几个大火炉在屋子中央,两边是泥垒的大通铺,里间是一个能容纳20多人的大池子,热气腾腾地直往外扑。花两毛钱买一张票,占一个床位,脱衣后一步一滑地走进池子,刚下水先是打一个激灵,泡一会儿感觉舒服极了。令我记忆深刻的还有澡堂的气味,臭脚丫子味、劣质旱烟味、口臭味交织在一起,能把人熏一个跟头。不过那时年纪小,只顾畅快,没觉得太难闻。搓澡时,泥球像小号的药丸似地往下掉,只觉好玩。
1980年,我参加了工作,被分配到偏远的外村门市部。门市部一共7个人,五男二女,两个女同志另有小院,可以单独洗漱。男同志轮流在营业室里睡觉值班。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从井里提水上来,倒进院子里的大缸,经过一天暴晒,水温骤升。晚上从缸里舀出热水,再兑上些凉水,从头到脚倾盆而下,十分畅快。冬天就不好办了,宿舍里滴水成冰,唯一有炉子的地方就是小厨房,只有隔个十天半个月,把炉子烧得贼旺,到夜深人静时,把脸盆紧靠在炉子旁边,先用热毛巾热身,再匆匆搓洗一番,哆哆嗦嗦地草草收场。披上棉衣,趿拉着棉鞋,做贼一般冲进宿舍,钻进早已用热水瓶捂热的被窝。
1982年以后,时兴浴罩。浴罩就是一大块塑料布,做成下面大、上面小的跳棋型,把浴罩大头朝下,垂到地面,上面用绳子拴在高处固定,提前把暖水瓶、脸盆、凉水等洗澡用品放在浴罩里。脱掉衣服,立马钻进去,把热水倒入盆内,由于空间小,热气升腾,无处漏气,利用自制的水蒸暖气,象征性地擦洗一下,然后直接钻出浴罩,滑入被窝,待第二天早上再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使用浴罩有几个注意事项:一是必须是水泥地面,便于打扫卫生,原始的土地地面,洗完澡后会泥泞不堪,搞不好再蹭一身泥;二是要离床近,以防感冒;三是要提前把门拴好,以免钻进被窝又想起屋门没关好,再折腾起来。
后来,食品加工厂在锅炉房旁边修了一间简便浴室,只有淋浴的地方,没有泡澡的池子,但总算是有一个能洗澡的地方了,但是离宿舍远,要提前准备好洗澡用品和换洗衣物。洗完澡要耐住性子,穿好衣服,再赶回宿舍,不算很方便。跟后来满大街的公共浴池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用花钱买票。
再后来,成家过日子,先是把铁皮水箱置于房顶,引下水来在一个单独小房间里利用简易太阳能洗澡,虽然家里没有卫浴间,但毕竟是在自己的空间里“随心所浴”了。再后来,铁皮箱换成了黑皮水囊,水囊热得快,太阳一走水凉得也快,所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赶时间洗澡。再后来,水囊换成了真正的太阳能,家里有了卫生间,虽然没暖气,但安装了暖风机和浴霸,总算可以随时随心所浴了。再后来,换成了现在的智能太阳能,安装了暖气,不管天气冷热、有没有太阳,24小时想洗就洗,反而倒缺少过去洗澡的乐趣了。
现在工作累了的时候,真想能躺在一个池子或是大浴缸里,温水环绕,周围点缀着橘红色的暖光,听着舒缓的轻音乐,回想着过去点滴寒酸并快乐的时光,悠然入梦。
(作者系山东省章丘市供销合作社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