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在的湖北省地图上,羊楼洞仍然能够找得到,但在实际行政区划上,羊楼洞已经失去了乡镇的“待遇”,成为了赵李桥镇的一部分。与之相伴的是,羊楼洞茶产业的余脉大部分都转入到了赵李桥镇,茶品种、茶品牌在这里得到了传承,但是规模和影响已今非昔比。研究这种转移和传承,我们会发现,茶既脆弱又坚强。可能与它毫不相干的某个变化,就会让它一落千丈;而又像茶树的坚韧一样,只要茶产业在羊楼洞人心中的种子不死,那曾经的辉煌就会呼唤后人去寻找、去发现、去重塑……
被火车改变的赵李桥
《茶叶之路》在拍摄羊楼洞茶业的现状时,先后到了赵李桥镇的3家茶企业,而在羊楼洞只有那些寂寞的老街、深深的车辙在摄像机面前留下叹息般的镜头。陪同拍摄的赵李桥茶厂副总经理熊鑫福说:历史上的羊楼洞茶厂都没有了,都转移到赵李桥来了。而导致这种变化的据说是一场火灾和一条铁路。
经历了日寇摧残的羊楼洞茶业到解放时不能说没有复兴的机会。一直致力于羊楼洞茶叶历史研究的游谟俊老先生退休后从赤壁市来到羊楼洞,他给记者赠送了一本他编著的羊楼洞茶史著作。据他介绍,1949年解放前夕,羊楼洞茶厂遭到国民党残匪袭击,员工被害、钱物被抢。新中国成立当月,武汉市军管会派军代表来到羊楼洞,接管了当时战乱中尚存的民办资本和俄商资本及日伪资本所经营的茶庄,组建成了“中国茶叶公司羊楼洞茶厂”,羊楼洞茶业迎来了重生的曙光。
然而1952年6月的一个夜晚,一把大火将羊楼洞茶厂烧得损失惨重。起初人们以为是土匪下山,后经查实属员工擅离职守所致。真正让羊楼洞成为历史陈迹的最终一击是京广铁路的贯通。彼时,羊楼洞原先的水路和陆路交通便利在新时代的火车交通面前已经成为“羁绊”。为了交通便利,1953年,羊楼洞茶厂整体搬迁至4公里外京广线旁的赵李桥镇,更名为“湖北省供销社赵李桥砖茶厂”,后来又经历改制,更名为现在的湖北省赵李桥茶厂有限责任公司。
被黄盖湖水坝改变的新店镇
与羊楼洞命运密切相关的新店镇也在历史的进程中改变了命运。
据《砖茶运输史话》记载:自明代以来,蒲圻(今赤壁)的6个镇中有5个镇是水运中心。其中百舸争流,聚散辐辏。因为羊楼洞砖茶运输到了枯水季节需要转运到新店,再装上大木船外运至汉口。如果没有新店镇,就不会有羊楼洞茶业的兴起。据介绍,彼时砖茶无论是水运还是陆运,到达新店后,都由当地贺翠丰、陈太和、余盛、黄正大隆等大转运商行联系安排返汉口的大柏木船,分别从小船、小车上御载转装,然后扬帆启运出江。当年的新店镇,每天路上是车轮流转,河下是船桅林立,岸上茶堆如山,跳板上人流如织,一派繁忙景象。
记者随《茶叶之路》摄制组到达新店镇时,眼前看到的一条逼仄的石板巷怎么也无法跟历史上的风云码头联系起来。老街坊热情异常,他们说,现在新店落败了,但还是湖南人最喜欢的小商品集散地,因为这里人见过世面,有经商的传统。记者看到嵌在老屋墙基的一块文字漫漶的石碑,依稀可见康熙年间的字样。据老人们介绍,因为当年运茶业务利益诱人,常引起船帮的殴斗,最后由地方县衙出面分出了各自的范围,并立碑为证,才平息了纷争。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年茶运给新店带来的繁华和利润。
那为什么新溪还在,但新店镇却衰落了呢?原来当年的茶运通道是从新溪入黄盖湖,再入长江至汉口。同样在1953年,黄盖湖筑坝成为水库,从此,新店到长江的水路中断了,失去码头功能的新店镇风光不再。
什么在改变着未来
站在当年车水马龙、云帆林立的码头边,流失的河水仿佛在询问着自己的未来。
从火灾,到火车,再到水坝,从表面上看,羊楼洞茶产业的衰落是由许多偶然因素共同促成的,但实质上,羊楼洞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这里有偶然的因素,更有经济发展的必然。正像蒸汽机压制茶饼终究要战胜手工作坊,公司制度要战胜旧时代茶商一样,火车改变着交通,交通改变着羊楼洞茶产业的走向、直至兴衰。
今天记者在羊楼洞看到,仍然是适宜种茶的环境,但这里的茶已经没有了产业的规模。远处当年生产“松峰绿茶”的松峰山已经从一座茶山变成了一座竹山。山脚下一位村民告诉记者:由于种茶很难有效益,乡亲们纷纷砍掉茶树,种上竹子,现在竹编织在羊楼洞是个不小的产业。
倒是赵李桥传承了羊楼洞茶业的余绪,为羊楼洞人保留了心头希望的火种。羊楼洞历史上最知名的是砖茶,目前砖茶主要传承者是赵李桥茶厂有限责任公司、赵李桥洞庄茶业有限公司和羊楼洞茶业有限公司。国际著名体育用品商“耐克”的领导人曾说过一段关于品牌生命力的经典话语:如果有一天“耐克”全球的厂子被一把大火全烧光,但只要“耐克”的品牌还在,那么,第二天就可以恢复生产。
赵李桥茶厂继承了有上百年历史的“川”字牌青砖茶品牌、“火车头”、“牌坊”红茶品牌。羊楼洞茶业干脆就将羊楼洞这个名字作为了自己的招牌。据说,在蒙古、俄罗斯市场,不认识汉字的人们只要用手摸到“川”字的3个槽,就会认出羊楼洞的砖茶。这个在人们指尖传承了上百年的感触或许才是羊楼洞茶业最需要珍惜的。未来的改变或许就存在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