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中午我们到达天门，在酷热中，下午便开始拍摄。 

　　岳口镇为天门三大镇之一，位于汉水之滨，是汉江沿线的重要码头之一，初名“约价口”，言为商业贸易讲价之处，明清以来，商贾云集，经济繁盛，素有“小汉口”之称。茶叶之路从此经过，使得这里更加繁荣。各路商帮曾在岳口建起八大会馆，其中有山陕会馆、福建会馆等。遗憾的是这些会馆建筑或早毁于战火，或因改建而面目全非。虽然万里茶路在天门的现存痕迹几近于无，但是这里却与茶叶有着最大的相关。天门是茶圣陆羽的故乡，陆羽于唐上元二年(761年)写成《茶经》，这是世界第一部茶学百科全书著作。“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学事春茶”，它对中国以及世界茶文化的发展都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因为在茶学、茶艺方面的成就，陆羽在唐代就为人奉为茶神、茶仙。元辛文房《唐才子传》称陆羽“言茶之原、之法、之具，时号‘茶仙’”，此后“天下益知饮茶矣”。李肇《唐国史补》记陆羽去世后不久，就被人们奉为茶业的行业神，经营茶叶的人们将陆羽像制成陶像，用来供奉和祈祀，以求茶叶生意的顺利。“巩县陶者多瓷偶人，号陆鸿渐，买数十茶器得一鸿渐，市人沽茗不利，辄灌注之。”  但是宋以后，除了陆羽的家乡天门曾经建有陆羽祠以外，其他地方和场合，几乎没再见到过对陆羽的祭拜。

　　虽然陆羽是茶圣、茶神，然而茶路上商人们拜祭的护祐之神却不是陆羽，而是福建人信奉的妈祖，以及山西人信奉的关羽，这和岳口镇上的福建会馆天后宫、山陕会馆春秋阁所体现的情形相一致。经天门到社旗的福建商人，虽然主要是经营茶叶，但他们信奉妈祖，即使在陆羽的故乡，他们所祀之神，也没有茶神陆羽。而山陕会馆春秋阁则是奉祀关羽。山陕商人特别是山西商人对于出生于山西运城的关羽非常信奉，讲求以诚为本，以义取财，并且合伙经营。他们所到之处，在比较重要的水陆码头、交通枢纽以及工商重镇，都建有山陕会馆，会馆中一定供奉关羽，以至被称为关庙。    

　　作为汉魏三国时期的历史人物，自《三国志》开始，关羽的形象不断上升，民间称之“关公”，宋以后坊间说书人对于《三国演义》故事的演绎传播，加速了关羽形象的提升过程，宋代开始加封，至清代被封为武圣人。许多低文化的从业者开始将关公奉为行业神，晋商初时将乡人关公视为保护神，但随着生意的日益成功，又开始将关公作为财神来拜求，在所到之处建起供奉关羽的会馆。晋商在票号货币经济方面的巨大成功，最终使得他们所信奉的关羽成为全能神、财神。 

　　晋商对于财神关公的信仰，也影响到了福建茶商。各地的闽商会馆最初奉祀妈祖，即使奉祀财神亦为文财神并奉于耳厢，而在随后所到的社旗，福建同乡会馆神殿内已是妈祖与财神共祀了。今人重新修缮的福建会馆中将陆羽与财神配祀在妈祖左右，确实看到了当年在赊店的福建商人主要经营茶叶的历史事实，但让茶商奉祀茶神陆羽，却只是今人的良好愿望。茶路上与信仰有关的历史事实告诉我们，金融商业文化的威力让人们只信财，而淡忘了各自行业的行业神或祖师。    

　　本文即将完成时，看到田分队所拍摄天门附近的恩施傩戏中敬茶神的表演，是当年茶神信仰在戏剧表演性宗教信仰中的余留，虽不是行业的信仰，也算是一点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