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驱车4小时,驶过平坦与遍布灰尘的平原地区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山路后,展现在眼前的印度南部产茶区宛如世外桃源。映入眼帘的是山坡上成千上万垄精心修剪的茶树林,犹如一幅渐次展开的翠绿色马赛克图。低矮的村落点缀山谷,远处高高的斜坡上,一群群穿着艳丽的采茶人不时跃入视野。凝望车窗外的世界,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我与同伴正马不停蹄地赶往两座翻修一新的平房,并打算入住于此。第一座位于泰米尔纳德邦,另一座则位于相邻的喀拉拉邦。这两座建于上世纪前半叶的平房曾是大英帝国茶叶种植区的瑰宝,殖民时期的茶园主及其家人曾在此过着奢华而又与世隔绝的生活。如今,这些高原地区的经济正悄然发生着变化,茶园主无需再打理该地区众多的茶厂。因此,平房被改建成了更具现代气息的奢侈型高端度假房。
这样的旅程,专职司机是必不可少的——产茶区不通铁路,只有几辆乡村巴士。我们请的司机到泰米尔纳德邦第二大城市科因巴托尔机场接上我俩后,就开始了长途跋涉。第一座平房位于瓦尔巴赖镇外12英里斯坦默尔茶场的中心位置。停靠好车后,绿色马口铁房顶、整洁的花园以及脚下山谷中的胜景尽收眼底。进到屋内我们看到,自上世纪30年代英国茶场主家族修建以来,屋内的摆设似乎还是原模原样。看到彬彬有礼、神情异常专注的服务人员后,这种回归到过去的感觉愈发强烈。此处还备有厨师,他准备的丰盛晚餐让8个人享用都绰绰有余,更甭提就我们两位客人了。看到阳台上盘子里堆满了当地小吃以及几罐新炒制好的茶,我们确信这次真的是有口福了。
我们很想再多了解一些当地的历史,于是晚上请到了当地一位茶场主喝茶,对方从孩提时代起就在此生活工作。闲聊期间,他递给我一本已经被翻得满是褶皱的影印本历史书,其中介绍了这片曾经森林密布的地区如何在1875年被开发成茶场,此事就发生在当时威尔士亲王和爱德华七世原定的狩猎之旅之前。那次狩猎可谓兴师动众,100多名奴仆、约150名骑马侍卫,甚至还有10多名“欧洲左马御者”紧随左右。虽说这次狩猎最终被取消,但静候王储驾临而修建的营地则成了该地区第一个定居点,从此这里开始了漫山遍野种植茶树的历史。
我们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徒步绕行当地一圈。正欲动身之际,就听到响彻山谷的警报声,这是给当地茶农开始一天劳作的信号。我们则在茶园的平房里,享用盒装早餐,以异常轻松悠闲的方式开始了当天的探险旅程。我们当天的真实目的是找寻附近闲逛的成群野象,时不时看到路旁 “野象通行优先”的标示牌后,心里升腾起了希望。导游给我们讲述了附近茶场房子被野象捣毁的事情,这似乎又勾起了我们的兴致。这种在印度所有动物中体型最大的生物的行踪飘忽不定,找寻它们实属不易,但突然间我们却被当地另一种“尤物”所包围——狮尾猴,它们属于濒危猴种,目前只发现于印度南部的这片区域。一些狮尾猴在马口铁屋顶上大声喧哗,而其中一只勇敢的公猴则是做了一个优雅的握拳动作,意欲霸占我们的车。在另一个地方,我们在头顶上方的树丛中发现了好几只马拉巴尔巨型松鼠,这种稀有而好看的毛茸茸动物大小与小狗差不多。下午时分,穿过小路时看到一群野牛,它们体格强壮,两只弯曲的牛角十分醒目。不观看野生动物时,我们就惬意地徜徉于阳光充足的茶场,时不时还能穿过采茶的人群,疲惫却又心满意足地回到住地,大快朵颐一番。
第三天,我们又起得很早,把自己的行囊塞入车里,准备越过边界进入喀拉拉邦,驱车开始第二段长途跋涉的旅程。途中又回到了平原地带,穿过成片的棕榈林与香蕉林,然后再次爬坡,到达山中避暑地蒙纳镇,并最终抵达我们的目的地——位于塔拉亚尔谷地的平房。
此处风景显得与众不同,显得更加的层峦叠嶂与崎岖。从外观上看,第二座平房(下至绿色屋顶与玫瑰花园)与第一座平房大同小异。但进至屋内,风格迥异。尽管古色古香,但总体又很现代,所营造出的氛围与其说是殖民时期的家居,倒不如说更像精品高端酒店。在建筑师艾卜哈·纳瑞恩·兰巴的指导下,房间被赋予了当代气息,同时又保留了20世纪初茶园主所住平房的传统建筑风格。
旅程最后一天,我们到访了蒙纳镇,除了一座小型茶博物馆外,小镇实在没有能让游客再踯躅长留的景点,不过一所叫High Range的茶场主酒吧俱乐部倒是让人流连忘返,我们在那儿吃了午饭。酒吧里陈列着大英帝国时期各种体育比赛所夺得的奖杯,其中一面墙甚至还展示了当时劳作者用过的格式帽子,旁边则挂着猎获的各种动物头骨。
虽说游览小镇给了我们片刻的消遣,但我们仍心系屋外一垄垄青绿茶叶的原野。只有回到户外才能欣赏本地真正的魅力,那种时空倒错的感觉才会逐渐显现出来。奇怪的是,印证这种时空倒错感的是茶树本身,它们的种植历史十分悠久,有些茶地里的标示牌上说它始种于1929年。在整个旅程的最后一晚,我们静坐于花园,一边享受着凉爽的气候,一边看着夕阳渐渐落至遍布茶树的群山后,当时那种感觉至今仍挥之不去。山谷的翠绿渐渐变成远处的蓝色薄雾,此时此刻我们仿佛在俯瞰历史本身。
(作者系英国《金融时报》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