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在儿时的记忆里,供销社,是饼干和糖果,是“洋布”和“洋火”。买东西不用讲价,“红满天”一毛三,“岗南烟”一毛六,放下两分钱拿起一盒“洋火”就走,永远不会错。
上了小学,供销社的小卖部就在校门口,小伙伴成群结队地站在小卖部门口,看大人买东西。大婶来了,掂着一篮鸡蛋走进小卖部,拎回去的是油盐酱醋。人们几乎天天和供销社打交道,就像今天到超市购物一样。家里小柜子里放着一个小红本,刚识几个字,知道了,那就是社股证,上边记着五块钱呢。老爹说,供销社是大伙的,都有份,将来还能分红。
进了中学堂,天天从供销社门口走过,时不时和伙伴们走进去转一转,站在柜台前看商品。玻璃柜台里有圆规、三角板、量角器,还有小人书。柜台里边,黑黑脸膛的大老张会憨憨地笑着问:“买什么?”站在布匹鞋袜柜台里的是一个帅小伙,媒人给他说了好多农村媳妇,他都不干。当时我心想,啥时我也能当一名售货员,像他一样气派就好了。
改革开放了,土地分到了户里,跟供销社打交道的事就更多了。春天,从供销社买来化肥、农药、种子,秋后,把粮食、棉花再卖给供销社。乡里推广棉花地膜覆盖技术,供销社把地膜和棉种送到家。大老张当上了收棉站长,每天来村里指导种棉,从铺膜、打眼、泡籽、点播手把手地教。
转眼,我参加了工作,当上了县电视台记者,分管农业方面的新闻采编。每年春天的报道,第一件事就是春耕备播。于是,我先到农业生产资料公司采访农资供应准备工作,从此,与供销社的几位公司经理成了无话不谈的熟人。从采访中,我对供销社有了更深的了解。总有一种感觉,供销社就是农民离不开放不下的“家”。
进入新世纪,因工作变动,与供销社打交道少了,但不时听到供销社衰落的消息。直到2008年,组织派我到县社当主任,才真正目睹了供销社的惨景:基层社全没了,有的是残垣断壁;下属公司几乎处理殆尽,有的是债务和近千人的下岗职工。上班的第二天,原生资公司崔经理来了,带来了一帮下岗职工,虽然是熟人却黑着脸,向我要拖欠工资和养老保险,说了许多急话。一连几天,办公室里挤满了上访者。我傻了,我心目中的供销社竟成了这样的烂摊子。有一天,我的办公室里来了一老一少,一打听才知道,那位白发老太太是大老张的老婆,年轻的是大老张的儿子,他们是来要遗属补助的,看着我一脸的为难,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说:“我家大老张干了一辈子供销社,刚办了退休手续,还没领到钱就得病死了。但临死还嘱咐我不要给社里添麻烦。供销社快散架了,但人心可不能散啊!”说完,没提任何要求就走了。话虽不多,但使我受到极大的触动。是啊,一代一代供销人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儿孙,创下的供销合作事业不能就这么毁了。于是,我打消了调走的念头,开始扑下身子调查研究,向老同志问计,走出去参观学习,确定了开放办社的工作思路。实施项目立社、网络兴社战略,借外力发展自己,把服务的触角延伸到农村,依托有实力的专业合作社重建基层社,开始了二次创业。
冬去春来,寒暑交替。三年多过去了,供销社的网点遍布乡村,“中国供销合作社”的标识随处可见,四大网络日益健全。农民说“供销社又回来了”,领导说“供销社真有用”。县社冷落的门庭又热闹了,来的不是上访的,多是专业合作社的领头人。如今,县社成了专业合作社的家,专业合作社又联着千家万户,供销社这颗枯藤正在长满绿芽。今年供销社要换届了,我满怀信心地对县委领导说,如果让我再干三年,我会还全县人民一个全新的供销社。
(作者单位:高邑县供销合作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