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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马背上的“银行舅舅”
——记四川省凉山州农村信用联社俄亚分社主任巴交龙布
□ 本报记者 李 博 文/图

巴交龙布(右)与俄亚大村村委主任公秋瓦玛沟通年中收息情况。

 

人物档案:

    巴交龙布,男,1963年生,纳西族,中共党员。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俄亚纳西族乡人,1985年8月参加农村信用社工作,27年来长期坚守在偏远艰苦的基层信用社,徒步在雪岭峡谷中为纳西族人民提供金融服务的行程达20余万公里。在他任职期间累计为当地农民发放小额信用贷款800余万元,及时无误地兑付退耕还林、粮食直补资金1400余万元,有效地支持了当地“三农”经济的发展,为当地老百姓脱贫致富奔小康和当地经济、社会的稳定做出了积极贡献。

  7月9日清晨,下了一夜小雨的木里县城逐渐热闹起来,2000多米的海拔,使得这座群山环抱的高原小镇云雾缭绕。

  背上行李,从住所走到木里信用社,我准备启程前往位于四川省木里县的俄亚乡。

  初识巴交龙布还是在6月初的北京。一场会议之后,因为旧病复发,他被送到了医院。那是与他的第一次接触——近一米七的个子,黝黑的皮肤,不善表达却总在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从北京到木里县的两天的时间里,不断翻阅着有关巴交龙布的材料,“马背上的信贷员”、“20万公里山路”……一串串鲜活的修饰词,不断激起我对这位扎根基层27年的纳西族信贷员的好奇与敬佩。

  走进俄亚

  从住所走进木里信用社的小院儿,办公室的藏族大叔公布次尔已经把出行的越野车擦拭一新。

  “小李,来搭把手帮我们把发电机和汽油一起搬到车上。”见到我来了,公布次尔招呼道。

  由于供给俄亚乡电力的一座小水电站发生了故障,使得全乡6个村中唯一通电的俄亚大村又回到了“解放前”。没电、没手机信号,信用社的工作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一番五花大绑后,我们随车携带的发电机和50升汽油被紧紧地固定在后备箱内。公布次尔从信用社的小楼里走出来,从财务部拿上粮食直补和退耕还林补贴款项的调拨单,随后发动了汽车,我们踏上了前往俄亚的征程。

  公布次尔告诉记者,他也已经快2年没去过俄亚了。上次去的时候路还没有修通,开车只能开到相邻伊吉乡的冲天河边,巴交龙布走上将近8个小时山路来到冲天河的对岸,滑过溜索才能拿到调拨的现金。

  “如今路修到俄亚大村脚下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去,沿途咱俩还得问问路。”公布次尔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驶出木里县城,沿216省道向北前行,翻过了理塘河,我们走上泥泞颠簸的山路。从9点多出发,沿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天黑前即可抵达俄亚。

  盘山而行,公布次尔施展着他熟练的车技,越野车在坑洼的高原土路和泥浆中轰鸣,剧烈的颠簸使得我必须手拉车窗上的把手才能控制身体的平衡。

  GPS上的海拔数据在2000-4000多米间来回跳转。沿途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每到有信号的地方,公布次尔都会给信用社主任吉布吕刚打个电话,报告一下我们的位置和状况。

  “咱们刚离开县城就下了大雨,吕刚主任担心我们沿途会遇到塌方或滚石,所以必须随时汇报一下,让他放心。”公布次尔说完话,又平静地点上了一根香烟。

  在前往俄亚的几条路中,公布次尔说,过水洛、伊吉的路还算是稍好些的。俄亚乡这一带地处高山峡谷,全乡四周被重重的高山和金沙江、无量河、龙达河所环绕,1999年以前,俄亚连接外部的只有一条小路。去一趟县城的联社,巴交龙布单程就要用上12-13天,沿途还要翻越4000多米的宁朗山脉。1999年之后,邻近的云南省宁蒗县永宁镇通了公路,自此走上3天山路,到永宁再坐上一天的大巴,到县城的时间比以前缩短了三分之二。2007年之后,公路修到了相邻的伊吉乡,自此每逢给俄亚调拨资金,终于可以用车送了。

  翻过4000多米的拢撒梁子到了水洛乡,时间已经将近下午3点,沿途的山路也变得稍显平缓,行走在水洛河边,沿途满是水电站的工地和穿行的重卡。过了伊吉乡,便是2011年11月后才修通的公路,有了这条路,从木里县城到俄亚终于实现了朝发夕至。

  公布次尔指着远处冲天河边的一处溜索告诉记者:那是之前他们交接调拨工作的地方。记者拿出相机,但是道路颠簸,实在无法拍上一张照片。路过了几个岔口,我们一边问路一边前行,在给吕刚主任汇报完最后一次位置后不久,手机就再也没有信号了。公布次尔说:“咱们应该已经进入俄亚了。”

  山腰上的信用社

  晚上7点,我们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俄亚大村。俄亚大村是乡政府的所在地,也是全乡唯一曾经通过电的地方。远眺这座纳西族古寨,傍晚的炊烟在山林间袅绕。

  行至村外,远远地就看到了在路边等待的巴交龙布和信用社出纳朗布桑珠。

  “你们可算到了,没有手机信号也没法电话联系你们,只能在这儿等着你们喽。”巴交龙布看到我们,话语间却还透着焦急。由于有手机信号的地方距离信用社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所以巴交龙布与外界只能是定时定点进行联系。

  巴交龙布上了车,我们沿路继续前行。行至乡政府门口,几排砖瓦房高低错落,俄亚分社的办公场所和乡政府挨在一起,矗立在俄亚大村斜对面的半山腰上。

  卸下行李,一行人七手八脚地搬下了发电机和油桶。朗布桑珠在信用社旁边的一个小屋里麻利地接好线,再用皮管把汽油抽进发电机,几盏电灯在发电机的轰鸣声中亮了起来。

  “好久没见到灯光了!”巴交龙布感叹道。“不用再点松明了,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小李,快来尝尝我们纳西族人接待客人的坨坨肉。”巴交龙布热情地招呼着。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信用社的几盏灯光在大山深处显得格外耀眼。乡政府人员和住在旁边的一些村民看到了灯光也都赶来,有的拿着手电筒来找插线板充电,有的则凑到屋里和巴交龙布的儿子次尔品初一起看着久违的电视。

  “前几年单位在县城盖了职工房,现在老婆和女儿都在县里住。暑假里让儿子跟着我在这儿过,让他也锻炼锻炼。”巴交龙布坐在厨房火塘边,徐徐地说道。

  厨房和饭厅同在一间小屋内,紧邻着旁边的信用社。屋后则是一栋两层的砖木结构小楼,一层是金库和一间客厅,二层则是巴交龙布和朗布桑珠的住所。

  第二天早上,巴交龙布打开信用社办公室的铁门,记者走进了这间只有10平米左右的小屋——两张写字桌,一个存放账本资料的木质档案柜,外加一个存放杂物的斗柜,这便是信用社里全部的家具。

  巴交龙布接过公布次尔的现金调拨单,记录入账后,开具好一张现金支票,再盖上信用社和个人的章,此“两补”资金算是办妥了。

  巴交龙布拿出财政局核发的资金发放花名册告诉记者,在发放所有款项前,都要先将每家每户的金额分别入账,入账完毕后,再依次通知每个村主任让村民前来取款。

  截至2012年底,俄亚乡所辖的6村共有934户6003人,而全乡只有一半村通了公路。从最远的立碧村走到信用社,单程也要用上三天的时间。“老百姓来取趟补贴款不容易,如果赶上有时候去村里收贷款,我就亲自送过去。”巴交龙布一边挨家挨户登记补贴金额,一边告诉记者。

  2000年,信用社的两个老干部先后退休,工作的重担落在了巴交龙布一个人身上。2004年,因为忙不过来,信用社又把两位老业务员返聘回来,直到2005年解除返聘合同,自此俄亚分社又只剩下巴交龙布一个人。

  这些年里,所有业务他都要“一条龙”完成。出纳、复核、会计、信贷、审批上都盖着巴交龙布一个人的私章。除了工作更加辛苦外,他也感受到责任越来越重大。

  “全乡6个村几千人的金融服务都不能落下,所以每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巴交龙布感慨道。

  直到2008年7月份,县里将一个外乡的藏族小伙子朗布桑珠调派过来当出纳,巴交龙布才终于有了助手,结束了多年来一个人“战斗”的历史。

  朗布桑珠到隔壁屋子启动了发电机,准备复印攒了一摞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因为停电的原因,最近落下的工作不少,得抓紧了。”朗布桑珠说。

  最近正值贷款年中收息的时间,发完了“两补”资金,还得下村到农户家催收欠息。巴交龙布一边登记“两补”账目,一边接待着前来取款、存款的村民,一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地悄然流过。

  27年的坚守

  在俄亚乡,百姓都管巴交龙布叫“银行舅舅”。记者问起原因,同行的公布次尔说道,“‘舅舅’是纳西族对有威望和年长者的尊称。”之所以村民这么叫他,不仅因为他为全乡百姓提供了20多年的金融服务,而且还帮助乡里百姓处理着各种日常生活中的困难。

  巴交龙布出生在俄亚乡的鲁司村,是个土生土长的俄亚人。到信用社工作27年来,他的足迹遍布了全乡的每一个角落,村民对他的熟悉和信任程度甚至超过了乡里的领导。记者此次来访时,正值俄亚乡的党委书记换届,即将调离的书记代松,专程带着新任的书记走进了信用社的大门。

  “有些乡里解决不了的问题经常找我去沟通,毕竟我比较熟悉情况嘛。”巴交龙布说道。不仅如此,在经济条件十分拮据的情况下,多年来他无偿为贫困农户垫付利息的资金超过了几千元。

  跟随巴交龙布走进俄亚大村,依山而建的纳西族古寨颇为壮观。身边不时有马帮赶着马队走过,在俄亚大村通路前,几乎所有的物资都是用马背驮回来的。

  从俄亚乡到木里县城有一段非常艰险的路,被当地人称作“雾卡”。那里山路曲折,又陡又险,弯连着弯、拐连着拐,朝上看去是悬崖峭壁,往下一望则是湍急的龙达河。2004年深冬里的一天,巴交龙布到县城办理年终决算来到“雾卡”,由于路滑坡陡,他小心翼翼地牵着马往上走。忽然,马儿从湿滑的崖路上滑了下去,他当时一人死死地抓住了马缰,由于没有人帮忙,龙布的体力渐渐不支,无奈之下只得用刀将马缰割断,但装有各种决算材料和信用社账本的档案包连同马一起掉落到了滔滔江水中。眼看着档案包要被冲走,巴交龙布不顾一切地跳进江中去抢捞档案包。他在汹涌的江水中打捞了1个多小时,终于把档案包拖上了岸。30多公斤重的档案包,用塑料布包得严严实实,完好无损,巴交龙布却累倒在河滩上。看到跟随了自己7年的马儿摔死在悬崖下,他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悲痛,伤心地痛哭起来。

  巴交龙布大致算了一下,一年365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路上和村子里。山路尽管条件恶劣,路途艰险,可他并没有因困难重重而停下脚步。27年来,在千沟万壑的山路上,巴交龙布不仅要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还要战胜各种危险的动物以及莫名的孤独。在纳西族村子里,他经常被几十条狗穷追,凶恶的藏獒发出低沉的怒吼,让人心惊胆颤,这样的情景他时常经历。在荒凉的山野经常有熊、狼出没,经常走一天都难得碰到一个人,四周一片寂静,巴交龙布要感受死一般的寂寞和让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这时候,他就和自己的身影做伴,点上篝火,自己哼着山歌给自己壮胆。饿了就吃上两口糌粑,渴了喝上一口泉水,白天垫在马鞍下的毯子,到了晚上睡觉便是垫在他身下的褥子。

  回想一路走来的经历,巴交龙布也曾感到害怕。但是他说:“人生总有一死,如果是为了工作而死,值得!”

  时至2013年7月,俄亚分社的存款已经由1985年的27万增长到425万,贷款则由1200元增长至358万。20多年来信用社没有发生一起案件和不良贷款。2011年,巴交龙布带领着两个人的团队,结束了俄亚分社几十年来的亏损历史,终于实现了盈利。


记者手记:

平凡岗位上的坚守

  在儿子次尔品初眼里,巴交龙布是一个朴素而伟大的父亲。

  说起朴素,来到巴交龙布住所的“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副马鞍和驼铃,外加一个行军包和马汉踢(垫马鞍的毯子),这便是他外出的家当。走进厨房,火塘里煮着的酥油茶和糌粑便是每天的早餐。青冈柴在裸露的火塘中噼里啪啦地燃烧,整个厨房的土墙都被熏成了黑色。

  早饭前,巴交龙布先拿起柜子上放着的几个小药瓶,咽下了几片痛风药。巴交龙布说,自从6年前一次风湿病发作以后,痛风病也越发厉害了。

  2008年8月,巴交龙布到俄碧村收贷,单程一百多里的山路以及连日的阴雨天气,使得45岁的他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加上路途中没有及时换干衣服,伴随自己多年的风湿病复发了。双腿关节红肿疼痛,巴交龙布根本不能下地走动。村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他只好寄宿在村里的一户农户家中,村里人只能用古老的办法来医治他,用刀在双腿的红肿处划两刀,放掉淤血来消肿解痛。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后,他又拄着木棒走向了另一个村民小组。

  多年下来,巴交龙布疾病缠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年富力强的小伙子了。四年前,当有传闻可能将偏僻的俄亚分社撤掉时,巴交龙布急了。“这些年来老百姓的生活刚有好转,撤掉了谁给他们提供金融服务?”巴交龙布说道。最终,俄亚分社得以保留。而当有百姓问到,“要是哪一天你退休了,你们俄亚信用社会被撤并吗?”巴交龙布回答说:“假如真的有一天我走不动路了,接替我上班的其他信合人也会像我一样真心真意地为你们服务。”

  年近50的巴交龙布,用他的青春岁月坚守在最基层的工作岗位上,走出了一条既平凡又伟大的普惠金融之路,填补了全乡27年的金融服务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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