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9月,时任国家进出口管理委员会主任的谷牧赴日本,敲定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笔外国政府贷款,成为日后大规模利用国外贷款的先行者。
“我奶奶在电视里看到了,拿拐棍敲着地板说:汉奸,汉奸。”谷牧的儿子刘会远回忆,“他做这一切靠的是理智。走上改革开放之路,是专家型官员的必然逻辑。”
1978年之前,分管对外开放工作的副总理谷牧还从未踏出国门。而到1988年时,谷牧已穷十年之功,为中国经济由固步自封转向融入世界打下了基础。
十年间,谷牧扮演着多个角色:他既是开放政策探索者,又是政策的推行者;对地方,他是中央的决策者;在中央,他是前线的指挥官。
他所达到的高度和遇到的挫折,隐喻着此间中国在开放初期对世界的微妙态度,以及两者间关系的变化与调整。
1978年5月12日,中央派出的西欧考察的第一支队伍抵达法国,负责人正是分管经济工作的副总理谷牧。
这是谷牧第一次出国。在回忆录里,他仅用“紧迫感”简单地表达了当时的心情,但考察团已被中西间真实的落差所震动。“已不是我们从苏联列昂节夫《政治经济学》上获得的那些老概念了。”谷牧说。
当然,另一方面,谷牧也看出中国市场对西欧各国的诱惑。副总理谷牧受到各国总统和总理们的会见和宴请,这出乎他的意料——若按照国际交往对等原则,此行的会谈对象可能也是副总理一级的官员。在西德,巴伐利亚州州长卡里在宴会上表示,愿意提供50亿美元的支持,无需谈判,握握手即可。当谷牧离开丹麦时,代首相在机场送行时说:“你要到大国访问了,不要忘记我们小国。”
6月6日,考察结束,谷牧回国,与考察团成员合力撰写提交给中央的考察报告。
“我们应当把欧洲当作争取第二世界的一个重点地区,进一步加强工作。”该报告认为。谷牧提出:为了更大规模地引进国外技术设备,要有灵活的支付方式;在外贸体制上,应给地方、各部以一定的权力;必须进行科技为主导的工业革命;加强技术交流,尽可能多派留学生到国外学习。
那一年,另外两个出访的考察团也向中央提交了报告。
其一受谷牧委托南行港澳。该团的报告大胆提出对有条件的地方,“有必要实行某些特殊管理办法”。
另一支由李一氓、于光远等人带队,去了罗马尼亚与南斯拉夫,考察社会主义制度与市场经济间的兼容性,也包含了丰富的政治内涵。
学西欧的科技、引港澳的资金、参考南斯拉夫计划与市场并行的经济体制。三路人马,三份报告,奠定了改革开放初期政策思路的雏形。
考察报告首先得到了老帅们的支持。在汇报会上,叶剑英说:“资本主义国家的现代化是一面镜子,出国考察,就是照镜子,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聂荣臻会前把报告看了五六遍,他说:“引进什么,从哪个国家进,应该拍板了!”李先念也说:“要利用西欧这个力量。”
汇报会后,邓小平找谷牧谈话,说:“引进这件事反正要做,重要的是争取时间。”
7月6日,国务院召开关于现代化建设的务虚会,有关部委的负责人悉数参加。在会上,谷牧再次强调说:“一定要解放思想,开拓路子,再也不能贻误时机了。”
这次务虚会一开就是两个多月。“对利用西方国家的贷款和吸收外商投资基本上形成了共识。”谷牧回忆。
共识形成之后的11月10日,中央工作会议召开,为日后被浓墨重彩书写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夯实了基础。
1979年5月,谷牧亲赴广东、福建两省。二十多日的调研结束后,他勾勒出了特区政策的轮廓:经济计划以省为主;赋予这两省较多的机动权;财政上划分收支,新增收益较多地留给地方;在深圳、珠海、汕头、厦门各划出一定区域办出口特区,优惠税率,吸引外资,发展出口商品的生产。
时至今日,这些最初政策虽已几经调整,但其内核却从未改变。
随后,谷牧出任国家进出口管理委员会主任,着手制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这是中国第一部利用外资的法律,吸收外商资金从此有了法律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