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午后,阳光照射到身上暖暖的。透过了阳光的手,变得绯红。手边有一杯刚刚泡开的福鼎老白茶,味道很浓烈,茶叶从杯子里溢出。扑鼻的茶香,就这样扎实地铺陈在我日常生活的节奏里。
提到白茶,人们就会想到福鼎太姥山上悠闲的生活,他们会在阳光安好的下午,绿草茵茵的草坪上,享受曼妙的下午茶时光,精致的茶具,手工绣花的桌布,热腾腾的白茶,可心可口香喷喷的小点心,聊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有一搭无一搭,当然,雨雪阴霾寒冷的天气,他们会在室内的壁炉旁,完成白茶的仪式,给自己一段轻松惬意的小时光。
据说下午茶,只是午餐与晚餐之间漫长时光里的一个铺垫,慰藉一下饥肠辘辘的肠胃而已,后来演变成一种生活方式。有人说:你是穷是富,不看你有多少钱,而是看你的生活方式。假如你有很多钱,日子却过得粗糙简陋,那么你一定很贫穷。假如你很贫穷,但日子却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那么你就很富有。贫穷与富有,在一定程度上,是你对生活的态度,是你对生活热爱的劲头和内心里富有的程度。
上海作家陈丹燕的笔下曾经写过这样一个女性,她出身豪门,命运之神却把她推进一贫如洗的境地,艰苦的生存环境下,她依然保持着吃下午茶的心情和习惯,在铁丝网上烤香喷喷的面包吐司,在乌黑的铝锅里做精致的蛋糕,在搪瓷缸里煮下午茶。逆境中不乱方寸,困境中仍能做到热爱,这不但需要一份坚守,还需要一份骨子里对生活的热爱。
也许我们的骨子里没有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但是我们得学会感知美好的能力,那不是你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只要你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还是可以的。花儿开了,你惊叹花儿的美。草儿绿了,你惊叹草儿的生命力。食物摆在眼前,你惊叹食物的香味,永远保持一份对生活的新鲜感和热爱度,那份优雅和从容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需要时间,需要习惯,需要骨子里的热爱。
一杯白茶给自己一刻悠闲的时间,让心灵歇一会儿,喘口气儿,美好往往都在我们的热爱里。
水是茶的魔法师,冲茶是悄声唤醒那些睡去的青芽嫩叶。我着迷的,是过程的繁琐和仪式般的庄严。清水净手,调匀气息,一招一式地冲泡,心平气和地观赏。大凡名茶,都有一套既定的冲泡程序。每个步骤都有典雅的命名,合起来就是系统的表演。在下午,品茶是次要的。而泡茶、赏茶,本身就是一门自足的艺术,是形而上的,文学性的。
茶需品静,香能通灵。蓬勃的能量注入身体,我像渴望成仙的林中精灵,贪婪地吐纳天地灵气。我采用腹式呼吸,气息在经络里蜿蜒流走畅行无阻。血液潺潺流动,澄澈如深山古柏下的一脉清泉。浊气散尽,胸膛敞开,原先略显迟滞的血脉全通了。
福鼎老白茶带给人的遐想,有闽南的山水,露湿的茶园,背着茶篓的乡间少女。迷蒙而悠远的意境中,倦意袭来,就此睡下了。这样的夜晚,总是苦涩中带点朦胧的诗意,枯荷听雨的调调。
《洛阳伽蓝记》里说,闽人做了鬼,都离不开茶。喝茶于我,着实是个像样的嗜好。
茶和我生活的小城市,有一种天然而隐秘的联系。“茶”这个字本来没有,陆羽把苦荼的“荼”减去一笔,才有了它。和茶香四溢的福鼎、泉州比起来,自己所处的城市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喜欢尖锐而冲动的工业味道;又像尚未识途的马驹,不知哪条路通向茶道智慧的彼岸。
古老的茶香,并未浸润透小城市的市井。
当午后的阳光照进我的书房,我一边喝着白茶,一边向往着北宋女词人李清照与她丈夫赵明诚的茶意生活:在夕阳染尽的午后,“归来堂”里一对小夫妇,正在树阴下品茗。女的才华横溢,每沏一杯都要作词一阕,男的博学多才,每听一阕都要回应一首。茶杯面前是泛着油墨清芬的诗卷,那是一对多么和睦的夫妻啊,以茶打赌猜书,品茶吟诗作对,尽管第二天他们身边又会有成堆的琐事,茶的香味留在味蕾,就要为生存作艰苦的斗争。茶淡了又沏,诗却越吟越多,也越吟越好,留在了历史中。
茶如人生,历经摘、熏、炒、烹之后在水里舒展,惊艳地开放,溢着岁月的沉香。其实人生亦如茶,在世俗的喧嚣浮躁中,保留一分淡定与宁静很难得,让心灵松松绑,随赵州和尚一起“喝茶去”。
这来自家乡大山,来自母亲手工制作的白茶,就这么丝丝缕缕地抓着我的心,让我如痴如醉。这幽幽的茶香里,有父母辛勤的汗水和朴质的爱,有那割不断的亲情与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