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年的干旱,滇东南的大地无处不在高喊着“口渴”!
泛蓝发白的天空无所事事。偶尔从蓝天中飘过的云朵就像匆匆过客,它们不肯在红土地的上空停下来歇歇脚、遮遮荫;而头顶上肆虐的阳光却很慷慨,总是火辣辣地拥抱着我的家乡。
白天,知了扯着沙哑的嗓子有一声无一声地叫唤着;大地上所有的植物都蔫蔫地在低头沉思。往年流水潺潺的小河,而今河床里奔跑的尽是裸露的石头,河谷里流淌的只是一片寂静。
五月,本应是春光潋滟的季节,是春风呼呼作响、小河汩汩流淌的季节。可是,每天行走在小城的街道上,路旁的小叶蓉,从去年秋冬季节的萧索赤黄、斑驳泛绿一直延续至今。
家乡的整个春天,每天的日子好像都在驮着阳光行走。大地一片枯黄,大风每每走过村庄、走过开阔炽热的田坝,卷起的是一股股黄灰,卷走的是一片片沙尘。
原来山青水秀的家乡,原来四季如春的家乡,原来溪流潺潺的家乡,如今水已干枯、地已开裂。家乡的人们只能瞪着双眼望穿秋水盼雨水。人们白天看天上的流云,晚上紧紧盯住电视里天气预报的每一点变化。夜深了,老人们抱着水烟袋“咕噜咕噜”,哀声叹气想着一年的年景;年轻的小伙们则连通着远方悠扬动听的彩铃声,思考着外出打工的计划……
就在春天行将转身谢幕的时候,就在人们快要绝望的时候,老天突如其来的咳嗽声,突然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
五月末的傍晚时分,原来红霞满天的天空,乌云们却突然聚首密布。它们有的像黑黑的厚布挂在低低的天帘静止不动,有的则是在天幕上滚滚翻动。我想,它们一定是在按自己的方式排兵布阵,酝酿着密谋已久的降雨计划。
看来,老天终于改变了主意。
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老天一改春天以来固守的沉默,先是从远方传来沉闷的雷声,继而是在小城的上空炸开了震耳欲聋的响雷。老天,用闪电照亮了所有望穿秋水的双眼。伴随着一次次耀眼的闪电和一声声炸雷,一场久违的雨水,终于落在家乡干渴的土地上。
尽管雨水不大,尽管雨儿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尽管夜幕下的小城人已稀少,我还是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穿着拖鞋走到自家的阳台上嬉戏雨水,任身体尽情享受雨露清爽的滋润……
回到屋里时,雨还在下个不停。隔着窗玻璃,聆听天籁隆隆,听雨水敲打瓦楞和芭蕉叶的声音,我想,这该是乡村夜晚多么美妙的音乐啊。雨水淙淙淌过屋檐下的枧槽,细细流进农家的水窖,那声音是父亲永远都听不够的禅语。
久违的雨水啊,你姗姗来迟的雨滴,终会擦亮多少农家锈迹斑驳的犁铧;你震耳欲聋的炸雷,将警醒了多少昏昏沉睡的种子;你那荡涤尘世的气势,将清脆了屋后多少小鸟的鸣唱;你那缠绵不尽的雨帘,刷新洗亮了门前多少桑叶的绿意!
是夜,我在享受聆听雷雨声声的过程中,慢慢迷糊。迷糊中我隐约听到池塘边一地的蛙鸣,我还看到牛蹄下掀起翻滚的泥浪,似乎还听到父亲喊响了“开秧门”那长长的吆喝声……